冬還未至

要說的不是今年冬至

時間拉回到1999年

上個世紀末的時候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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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當年我還是個高中生

白天在學校做的大概不脫以下幾件事情

睡到7:30起床趕快衝去學校

到了學校女孩問我有沒有寫功課~當然沒有...

第一堂8:10的課鐘聲一響,我準時趴在桌上睡覺

等到下課,就衝到福利社去吃早餐~順便跟舞蹈科的同學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~

第二堂課通常會連續睡到中午起床,吃完午飯以後就跑去布景工廠偷抽煙~

雖然老爺一直跟我們說布景工廠有個女鬼,可是比起抽煙被抓到,還是去看女鬼好了...

下午如果是術科課,我通常會比較有活力~

排排戲~洗洗照片~剪剪拍的東西~

如果一樣要上學科,我偶爾會蹺課去偷看美術科的一個女孩,然後趁她到素描教室的時候偷偷在她桌上放一束自己做的小花~

然後就下課了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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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下課,我就馬上衝到小籠包店去~

因為我晚上在小籠包店打工

桿麵皮、和麵粉、洗碗盤、切材料

最吃力的就是用自動切蔥機切蔥了...

每次切完好幾斤的青蔥~我總是淚流滿面...

然後忙到大約十點~我就下班回住的地方~

有時候跟女孩窩在家裡看日劇,"不小心"害她沒辦法回宿舍...

有時晚上跟H瞞著女孩溜去打撞球~

有時候比較有氣質就會看看書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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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9年12月21日

那天我回到家

也不知道要幹嘛~洗完了澡~(我那時候住的地方可都是洗溫泉呢!!)

就躺在床上看書~

突然有人敲門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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簡單介紹一下我住的地方的環境

那是在一個山溝邊的一排矮房

穿過入口的庭院(很混亂的庭院還有一隻很兇的狗)後就到我們這些學生分租的區域

進門左手邊第一間住的是飆車族,其實他很溫和;叫他飆車族是因為他騎了一台FZR...

右手邊第一間住的是中國殺人王,他其實很溫和;而且是美術系的學生,叫他殺人王是因為他看起來像是那種陰沈的殺人魔...

正對門的是H住的房間,我的高中同學兼我現在的老闆~

面對H房間左邊是空房,所以H總是把他的東西丟在那邊

右手邊則是怪老頭住的地方,其實他...真的是個怪老頭...大約四十幾歲吧~一個人獨居,然後不知道在幹嘛...

中間隔了一間類似儲藏室的空間

再過來就是我的房間,前面還有一個院子,不過大家都在那邊曬衣服,所以並沒有什麼美麗的景致(而且住的都是男人),而且房子在山溝中,看出去也是山~是不好看的那種...

繼續往後走,就是我們的澡堂~四季不停有溫泉流出~而且有兩個超級大浴池~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自來水...常常全身都是硫磺味...

緊鄰著我們那排矮房的是一棟木造二層樓木屋,就像是去阿里山會住的那種小木屋,裡面住的是酒家女...當然,那也是我們的推測~

說起來她算是是個漂亮的女人,不過在那時候我們的眼中是有點過於成熟~她總是踩著高跟鞋、穿著緊緊的短裙~而每天都下午出門,凌晨回家...所以我們就自己判斷她應該是酒家女~

照理說這樣的女人應該會引起正當青春期的我莫大的興趣才對,可是不知怎麼著~完全沒有~有很大的一個因素應該是因為我跟H每次都偷接她的第四台,然後她就會很生氣的跑來拆掉,因為我們偷接會干擾她的訊號~然後我們就趁她不在又偷接...無止盡的戰爭...

這就是我那年住的地方~有點神奇~有點非現實的地方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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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到有人敲我的門

我一看是H

他不知道吃錯什麼藥,一直吵著要跟我聊天~

我一邊看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回他話;時間倒也過得很快,我有點倦意了...於是就跟他說我要睡覺~

結果H居然跟我說他要睡我房間~我整個就覺得很瞎...隨便他~反正他愛睡地板是他的事情~熄了燈,兩個人還是斷斷續續的聊著天~不知不覺也就睡著了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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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9年12月22日凌晨

不知道過了多久

隱隱約約聽到H在叫我,說著:ㄟㄟ~起來啦,好像燒起來了耶~

我毫不客氣的回他:燒你老師啦!X!不要吵我我要睡覺~

H:真的啦~不然你起來看~

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

看到的方向是面向山壁的窗戶...

X!X你老師咧~~三小啦~怎麼窗戶都是火!!??

窗外一片火紅,不時有幾絲火舌從窗戶的隙縫竄入...

我當下定了定神趕快起床跟H說:X~真的耶,那A安ㄋㄟ~

H:不知道,外面好像一直在叫

H打開門一看,飆車族、殺人王、怪老頭、酒家女、房東奶奶都在外面~

映著他們驚恐臉龐的是黑夜中橘紅色的烈焰...

我看屋頂有點快要撐不住的感覺,很快的環視我的房間一圈

電視..搬不動、衣櫃...搬不動、書架...搬不完

結果我搖搖頭,到矮桌上拿了手機、機車鑰匙、皮夾...對了~還有菸

就趕快逃命了...

出來以後我問說打給消防隊沒?結果那一票人說光是叫我們叫不起來就急死了,還沒打電話~我趕緊打電話Call消防英雄們~通話中還頗有十萬火急的味道~(本來就是啊...)

打完電話,我看著我房間的屋頂漸漸崩塌...我的相機、我的書、我的PS、我剛寫完的劇本...唉...

走到院子看看起火點,原來是酒家女住的小木屋...

突然看到一陣人影衝向火場,是酒家女~不知為什麼他死命的往火場衝~大家也都呆住了...我趕緊拉住她說妳要幹嘛!她用已經泣不成聲的語氣說:狗狗...狗狗還在裡面...她剛生了四隻小狗...

我一聽大事不妙,拉著酒家女腦中心念電轉,脫口而出說:我跟妳一起進去!

感覺這時候背景音樂應該響起才對,但是當然沒有,只有火焰在黑夜的天空中呼嘯的聲音~

我打開小木屋一樓的門,裡面比我想像中平靜,除了有點悶熱以外感覺好像還好~有點像三溫暖的烤箱那種感覺~我看狀況還挺的住然後就往酒家女住的二樓前進,往二樓得先經過一扇小門,然後狹長的樓梯。

我一打開那個小門,壓倒性的熱風就迎面襲來,剎時間我就有種窒息的感覺,忍不住回頭看到酒家女無助的神情;牙齒一咬就再往上走~
大約到一半的時候就可以看到火焰的輪廓在房間裡狂妄的擺動,也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房間中的狀況~基本上沒有一樣東西是不著火的~

我又再挑戰極限,往火場裡面衝~大約在樓梯口的時候,一道火光伴隨著高溫的熱氣捲了過來~同時我也感到火舌在建築物外面即將攻破外牆而入~我很明白的感覺到...我再往前就會跟小木屋一起燒成灰然後裝到罐子裡面去了...

我回過頭跟酒家女說真的不行...裡面太危險了~她還是很執著的要衝進去,結果我只好連拖帶拉的把她帶出火場,一邊她整個情緒失控的大哭一邊是火焰也快失控的大燒...

回到庭院,我房間跟小木屋開始傳來崩塌的聲響...在山谷中聽來格外驚心動魄,而消防隊員也在這時趕到~

這房子的地理位置實在太怪,水線不容易拉進來,只好從更上面的山壁向下噴水,而另一組人則到山溝中引水上來救火;於是就成了由外面拉水線加上下夾攻的方式來施救~我看消防隊來了,心也比較平靜。於是便跟H往外面走,免得妨礙救火,一部分也是我想到在火場中的小狗就十分不忍...

往外走的途中,我被消防隊員採到腳~哇...防火鞋果然不是蓋的,踩一下我整個腳像是要碎掉一樣。也讓我發現原來我只穿了拖鞋就出來...也沒想到要回去穿鞋,就找了個地方坐下,點了煙(還被消防隊罵)跟H觀賞著燃燒我家的火光...

折騰了一晚,約莫清晨五點左右終於把火撲滅。這時候警察跑來叫我們上車,要帶我們回警局作筆錄~一上警車(這輩子第一次,也是到目前唯一一次)就聽到廣播說著:清晨陽明山一處民宅發生大火,由於該民宅為木造建築燃燒相當迅速,又位處於救援不便地帶;總計派出了24輛消防車才將火勢撲滅,目前無人傷亡...為您播報下一則新聞~

哇喔...24輛耶...要不是燒掉的是我家,我一定會覺得很酷吧...

到了警局,警察杯杯就要我做筆錄,我說我快冷死了(只穿拖鞋,火場又到處積水~整個腳都凍傷了...)~可以先讓我把身體弄暖嗎?結果警察杯杯搬了台暖爐來,要我邊烘身體邊做筆錄~反正我說我啥也不知道~我睡到一半我家就燒掉了,警察杯杯又問我說那你估算一下你的財物損失,我就很認真的開始算...我的電視算五千吧~我的相機加三顆鏡頭至少也值三五萬~我的書應該有超過一百本吧這樣也是好幾萬~就在我認真計算的時候,警察杯杯又說話了:不用算那麼認真啦~反正也不會有人賠你,就寫兩萬啦~好不好...

那你不會早點說喔...

做完筆錄,時間接近七點,閃過我心裡的一個念頭是:耶!我今天可以請假了...真的是死小孩...

H住的地方沒事,所以我請他到學校去幫我請假...(其實我在想他搞不好會覺得很可惜,少一次不用上學的機會...)(事後,我聽到當時H幫我跟老師說我家燒掉了要請假,老師的反應果然是...你叫他不要一直騙人好不好,不想上學哪來那麼多藉口!...人喔...真的不能做太多壞事)

然後我就到小籠包店門口等老闆來開店,中間有些比較早來學校的人看我蹲在路邊,問我說幹嘛蹲在這裡?我說我家燒掉了,我要跟老闆借雙鞋子穿...得到的回答是:哈哈哈哈哈~X!你的理由真的很多耶...我要去學校了啦~哈哈哈哈哈~

X...我才想罵人咧~

老闆來了~他看我蹲在門口也嚇了一跳,問說:你幹嘛?

我說:老大~~~我家燒掉了~

(大家應該也知道我會得到什麼反應吧...)

老闆:X!!你著猴喔~不睡覺跑來說什麼瘋話~

在我萬分保證是真的之下,老闆借了我一雙鞋,還有他的愛車讓我回去巡視災區~我到學校接了H,順便跟女孩解釋我家真的燒掉了~就驅車前往現場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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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話說的好:沒圖沒真相~

我翻箱倒櫃的找出當年的照片~不過沒有Scanner,我只好拿相機翻拍,有點模糊;但是絕對真實!!(照片是再隔一天回去拍的,所以是23日)


這是救難小英雄跟受災戶阿罵合影留念~屁啦~我居然還可以笑得出來...我真的很堅強~(後面的黑影是飆車族,他應該也覺得我"空空"吧~)


那時候很愛亂撿東西...不知道哪裡檢來的PUB霓虹燈...


那是H,我希望他能揣摩出一個家裡剛被燒掉的人的心情...很神奇,書桌都沒事,可是基本上書桌上的東西都沒有用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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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完了嗎?

還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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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我巡視災區的時候,看著我那不成形的親愛的辛苦收集的All Star們,還有機身仍舊頑強的維持原狀只是變成黑色的FM2...突然感覺上面有些木材的灰燼落下,落在我黑色大衣上顯得特別醒目。

我用手將之拂去,卻發現灰燼源源不絕的落下;想說,該不會房子要倒了吧~抬頭一看,點點冰冷的感覺打在我的臉上...

是雪

天啊~這也太悲情了吧,據聞陽明山低海拔地區已經十幾年沒有這種情形了~莫非是天要替我申冤?(見鬼了...)

當天學校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,大家看到雪都玩瘋了~雖然細細小小的沒有辦法積成一堆堆的~但是光是在這個島上看到雪就夠讓人興奮的了~

而我

卻在一片廢墟中尋找依然堪用的東西

而我

就在皚皚白雪降臨之中

點起了一根煙,悼念我那隨火苗而逝去的回憶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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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式的說法,當天下的應該叫做"霰"而不是雪

有關霰:
因氣候變暖使得地面溫度比較高,與高空空氣對流凝結成鬆散的固體,然後降至地面所形成。現為一種白色不透明,近似球形或圓錐形,直徑約2到5公釐,結構與雪相似之冰所構成之降水,霰質軟易碎。常發生在攝氏0度,也可能存在攝氏-40度附近的溫度,而且屬於未結凍的狀態,霰通常於下雪前或下雪時出現。

當天陽明山國家公園也有紀錄:
請參閱
陽明山國家公園網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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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

關於火災發生的原因眾說紛紜

酒家女的說法是,他回到家就看到房子竄出火苗,她趕緊叫醒大家。

可是房東說,她更早就聽到酒家女回來的聲音,而過了一陣子才起火;應該是因為小狗需要保溫,而酒家女用暖爐不慎所以起火

不過至今仍然無解,事後我在那地方又住了一學期左右(結果就是最左邊那間被H當雜物間的房間)酒家女像是消失一樣(而我還是不知道她的職業),再也沒有出現了~而雖然第四台一次都繳半年,可是我電視也壞了~沒辦法偷接她的第四台...

我很開心的穿了一星期的便服上學~因為都燒掉了~

還有,隔一年的開學典禮,我們校長還特地提醒新生住在外面要小心火燭,因為你們有一個學長住處被火燒掉了...

可惜的是,並沒有可愛的學妹跑來問我要怎麼防範於未然(燃)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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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zono060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7) 人氣()